第3章 ·血引天梯（下）

鲛绡拂过眼睑时，苏砚以为自己沉入了梦境。

冰蓝色的长发像水母触须在四周飘荡，少女耳后的鳞片泛着珍珠光泽。她苍白的手指正按在他心口，指尖触碰处不断绽放出冰花——那是青铜根须最密集的区域。

“别动。“阿沅的嘴唇没有开合，声音却直接渗入脑海，“你的骨头在唱歌。“

苏砚发现自己躺在镜湖深处的漩涡中心。上方百米处悬浮着破碎的天梯，无数守阶人残骸正随着水流旋转，如同被卷进琉璃瓶的萤火虫。更诡异的是，本该溺水的自己居然能自由呼吸，只是每次吸气都会带出细小的青铜碎屑。

阿沅突然拽着他下沉。鲛尾扫过的区域泛起荧光，苏砚这才看清湖底景象——数以万计的青铜棺椁排列成星图，每具棺材都延伸出锁链，汇聚向中央那尊刻满骨篆的巨棺。而自己颈间的骨笛，正与巨棺产生共鸣般的震动。

少女的鲛绡突然缠住他手腕。苏砚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滴在锁骨，那是阿沅的眼泪。泪珠坠落的瞬间，他心口的青铜根须发出尖锐哀鸣，竟如遇火的蛇群般收缩退散。

“第七次了。“阿沅的瞳孔泛起涟漪，这次的声音带着哽咽，“你总是选这条路。“

苏砚刚要追问，头顶忽然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中央巨棺的棺盖正在移位，缝隙中溢出的根本不是水流，而是浓稠如实质的黑暗。阿沅脸色骤变，鲛尾猛地将他扫向湖面，自己却转身迎向巨棺。

千万根发丝般的银线从她指间迸射，在湖底织成光网。苏砚在被推离前的最后一瞥，看到阿沅的鲛尾鳞片正在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与青铜根须相似的金属纹路。

“快走！“这次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镜湖水突然变得滚烫。苏砚被冲上岸时，怀中多了一枚鲛珠。珠子内部封着一滴琥珀色液体，其中悬浮着迷你青铜棺的幻影。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自己左手掌心浮现出与阿沅鳞片相同的金属斑痕。

白先生的油纸伞斜插在岸边，伞面多出三道爪痕。苏砚走近时，伞骨突然自己转动起来，在沙地上划出一行血字：

鲛人泣珠时，青铜覆骨日

远处传来熟悉的笛声——是他自己的青铜骨笛在鸣响，但声音来自悬镜城最高处。苏砚仰头望去，看见陆九螭站在骨塔窗前，手中的骨笛正在滴落靛蓝色血液，而城主的面具裂痕处，隐约露出金属质感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