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酸湖遗诏

酸湖的雾气在黎明前呈现出病态的粉紫色，艾德温的机械船桨每次抬起都会带起粘稠的拉丝。镀在船体外层的秘银正在剥落，像某种正在蜕皮的深海生物，露出下方被腐蚀成蜂窝状的橡木结构。卡莱尔扶了扶不断跳出乱码的机械义眼，钛合金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三维扫描网格：“十点钟方向三十米，噬魂藤主神经节正在向湖心迁移——等等，它带着三个心跳频率！“

洛伦佐的魔典突然自动翻到《深渊共生学》章节，泛黄的书页间渗出金色光带。那些由古代语法术构成的光须刚触及湖面，立刻被某种布满吸盘的组织缠绕。“不是共生...“巫师脸色煞白地后仰，脖颈浮现出被勒紧的环状淤青，“它们在反向吞噬噬魂藤的神经网络！“

船体毫无征兆地倾斜四十五度，西奥多掷出的白骨锁链在空气中擦出幽蓝火花。三条覆盖逆鳞的人形生物破水而出，它们原本是永饥族标志性的第三张嘴此刻与噬魂藤融合成螺旋状口器，喷溅的酸液竟在半空凝结成微型虫洞。老法师的锁链刚缠住其中一只的脖颈，就被那些旋转的藤蔓绞成漫天骨粉。

“闭眼！“艾德温捏碎时之砂瓶的瞬间，右眼的克莱因瓶纹路爆发出银灰色强光。以木舟为圆心，半径五十米的湖面突然凝结成镜面，三只怪物维持着扑击姿态被定格在空中。炼金术士的太阳穴迸裂出血线，沙哑的嘶吼混着血沫：“七...秒...“

卡莱尔的佩剑“悖论“在此刻出鞘，剑身流淌的暗物质涂层与机械义眼的数据流同步闪烁。他的视野中，怪物胸腔内跳动着星形光斑——那是莉莉安·冯·奥托的基因烙印，本该封存在时之塔地窖的初代炼金体样本。剑尖刺入血肉的触感如同穿透层层叠叠的时空褶皱，当琥珀色血液顺着血槽喷涌时，他听见数百个女声的悲鸣在颅内共振。

“第三只的弱点在骶骨！“西奥多将法杖插入沸腾的湖水，召唤出的亡灵水手却瞬间被酸液溶解成骨架。洛伦佐的魔典突然挣脱控制，悬浮到桅杆顶端投射出全息影像——那是艾米莉亚·冯·奥托年轻时的研究日志，泛着磷火的字迹正在重组成新指令：“当酸湖翡翠化时，追踪月影的第七涟漪...“

最后一只怪物坠落的刹那，整个酸湖开始剧烈沸腾。原本漆黑的湖水分层出诡异的色谱，从船底渗出的翡翠色光芒中浮现出无数婴儿手掌状的寄生体。艾德温的右眼突然不受控制地转动，他看见那些本该死透的怪物正在量子态叠加中同时存活与消亡，它们的脊椎末端生长出与莉莉安克隆体相同的尾椎骨。

“划桨！“卡莱尔抓住艾德温渗血的右手按在船舵上，“你的时间之眼能捕捉月影相位差！“机械义眼投射出湖面光谱分析图，那些翡翠色波纹正在排列成三十七年前星陨之夜的星座阵列。

木舟在沸腾的湖面上划出Z字形轨迹，船尾不断甩落的酸液化作追逐的触手。西奥多撕下法袍前襟，用骨粉绘制出逆向召唤阵：“这些寄生体在模仿艾米莉亚的笔迹...它们想让我们打开深渊回廊！“

当第七道月影波纹掠过船头时，众人脚下的甲板突然透明化。洛伦佐的魔典疯狂翻页，露出隐藏在装订线深处的血肉组织——那些由艾米莉亚头发编织的活体书页正渗出泪珠。翡翠湖水中升起七根刻满衔尾蛇图腾的方尖碑，碑文上的古精灵语在月光下重组为人类喉骨的结构图。

“这不是遗迹...“艾德温的机械义肢插入控制台，时之砂形成的防护罩外传来密集的撞击声，“是莉莉安被分解时的体外子宫！“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所有方尖碑同时投射出全息影像。众人看见十八岁的艾米莉亚正在亲手肢解昏迷的莉莉安，将妹妹的器官分别封存进不同维度的保险箱。最令人作呕的是那些漂浮在培养液中的大脑组织——每块灰质表面都烙印着与怪物体内相同的星形光斑。

酸湖在此刻彻底翡翠化，木舟正下方浮现出直径百米的漩涡。卡莱尔的剑柄突然发热，暗物质涂层剥离后露出内部镶嵌的记忆晶片——那是莉莉安左眼的角膜切片，此刻正倒映出漩涡深处的景象：数以万计的克隆体在琥珀色液体中沉浮，每个培养舱都连接着噬魂藤神经网络。

“原来我们才是被钓的鱼。“西奥多苦笑着扯断颈间最后的骨链，“永饥族从始至终都是诱饵，艾米莉亚真正要复活的是...“

他的话语被漩涡的轰鸣吞没。当木舟坠入深渊的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嵌在时空裂隙中的实验室——三百六十五个培养舱排列成大脑沟回的形状，而中央操作台上沉睡的，正是同时呈现着少女与老妪两种状态的莉莉安。她的第三只眼突然睁开，瞳孔中旋转的正是艾德温右眼的克莱因瓶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