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坏了，我们成叛徒了
深夜的道路上车辆稀少，灰色商务车在111国道急速行驶。
车窗外光影变幻，国会大厦和勃兰登堡门先后掠过，随后就是高速道路的灯光有规律地闪烁不停。
泰格尔机场位于柏林西北，全名奥托·利林塔尔机场，有着独特的六边形空心航站楼。商务车穿过地下隧道，直接抵达航站楼北段的停机坪，一架达索公司猎鹰900公务机早已在此等待。
塞拉满意地吹了声口哨：“拉斯蒂可从来没有这么阔气过，公司的福利越来越好了！”
虽然任务过程稍有波折，但最终还是顺利完成，按照事前的约定，除了临时加入的杰森以外，每人能拿到15万美元的报酬。这是足以维持整个家庭的大笔收入，塞拉很缺钱，所以她对此格外愉悦，登机以后的心情也非常美丽，甚至还主动找到了机上的酒廊，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
杰森好奇地跟了过来，发现酒廊里只有色彩斑斓的酒水，很快失去了兴趣。在一场急促打斗之后，他觉得很饿，于是绕过酒廊，到位于客舱和驾驶舱之间的厨房。厨房里有冰箱，冰箱里有些蛋糕，杰森找了个餐盘，把蛋糕全都堆在上面，端着餐盘回到客舱。
客舱里有两两相对的四组双人沙发。杰森坐在拉里身旁，把餐盘放在桌上，用手肘推了推拉里：“这里有奶油夹心面包，很软，你要尝尝么？”
拉里用软帽遮脸，打着瞌睡，不理会他。
杰森往旁边看，迈克和詹姆斯隔着桌子对坐。这两人登机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小时过去了，依然这样。迈克像是斗鸡一样死死瞪着詹姆斯，而詹姆斯视线低垂，脸色苍白。
迈克终于发问：“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迟到？你差点害了我们所有人！”
他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非常严肃地继续道：“詹姆斯，我们是最可靠的，我们的工作也是最可靠。我们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出岔子，更不允许失误和动摇。我之所以介绍你来，就因为你是这样的人。”
詹姆斯终于抬头看了看迈克。
迈克提高嗓音：“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迟到？你是累了？还是身体出了问题？你得告诉我！”
“在行动开始之前，我负责监控萨利姆.穆罕穆德。在这一周时间，我几乎了解他的所有动向，我确信他是个痴迷于研究的人。我明白，这样的人很容易被怀有野心的恶人利用，成为他们的工具。所以我也理解，出于国家安全，有时候只能除掉他们。但有一天……”
詹姆斯撑着沙发靠背起身，把行李架上的背包取出，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有一天，我发现他趁妻儿不在家的时候回来，录了一段给自己儿子雅尼斯的遗言。这是监听记录，我希望你们都听一听。”
杰森叼着一个起司蛋糕，半侧过身，拉里也拿开了软帽，吧台前的塞拉放下酒杯，他们都听到笔记本里放出了萨利姆的声音。
“雅尼斯，这段话，是为防万一我无法亲口告诉你这些。我爱你，我知道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一直缺席你的人生，我想要你知道原因何在。我很早就下了决心，我的孩子们决不能生活在恐惧下，正因为如此，我选择将一生奉献给科学。不幸的是，某些有权势的人不仅无视科学，还为了自己的私利，想利用它。”
杰森冷笑了一声，坐正了身体。而笔记本仍在播放。
“雅尼斯，在你手里的，是我毕生的研究成果，是可以预防致死率为16%的H1N1流感的疫苗资料。我因为他才坐在这里，对着这个摄像头而不是对着你本人说话。但我希望你知道，你的父亲在为某些东西奋斗。如果能得到你的帮助，这些东西……即使在我被他们杀死后，仍能造福人类。当疫病爆发，大众便能够免费使用这些疫苗。”
语音播放完毕，客舱里一片寂静。
詹姆斯伸手把笔记本合拢，问道：“迈克，你说，他像是A级威胁程度，涉嫌生物恐怖主义的罪犯吗？”
迈克沉默不语。
詹姆斯又问：“迈克，你告诉我，谁想要这样的科学家死？谁想要摧毁他的研究成果？谁能……在他和他的研究成果化为乌有以后，谁能获得最大的好处？”
迈克用力拍打桌板，大吼了一声：“这是任务！詹姆斯，你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了，就像你在伊拉克、在阿富汗做的那样！见鬼，你不是圣人，不要摆出这样一副纯洁无暇的姿态给我看！”
连通前方驾驶舱的舱门忽然打开，机长彬彬有礼地站在过道上，向每个人颔首示意：
“各位，我很抱歉要通知各位一个不好的消息。因为本架飞机忽然得到通知说，有个机身的机械故障需要紧急排除，所以我们不得不在伦敦盖特威克机场降落，进行抢修。因为需要等待替换配件送达，预计将在伦敦停留24个小时。”
作为一个成熟的公务机机组成员，鉴貌辨色是基本的才能。
机长早就看出，这趟航班的乘客并非经常使用公务包机的富贵人士，而更像是几个享受到公司额外福利的穷鬼。
所以当他得到飞机需要降落伦敦的通知时，转身就推门出来，讲话的语气带着商业化的客气，却并不特别尊重。
讲完这一通，他才发现客舱里的气氛严厉到可怕，在座的某几人好想正在激烈争执，两眼通红，看上去有些可怕。
机长连忙退后几步，关上舱门。
两个小时后，杰森一行人提着简单的行李，坐在了地铁车厢里。
停留24小时，是个挺尴尬的时段。如果时间短一点，索性大家就在机场里等着。但24小时又不够长，远不足以去伦敦城里逛一逛。
好在牧场方面很快传来信息，先是抱歉没做好航班的安排，然后建议他们去公司在伦敦郊区萨里郡某地长租的酒店客房，稍作休息。
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低落，不过，有免费客房住，总是好的。
另外拉里虽然没说，却有点担心杰森，不知道他在战斗之后，病症会不会忽然发作。
于是五个人达成了一致意见，离开启程，去萨里郡的酒店。
因为离开机场的时间才凌晨4点出头，他们连出租车都没打着，只能去乘坐周末24小时运营的地铁。这就让人更加萎靡了。
太早了，狭小的地铁车厢里两边都能望到头，几乎空无一人。
只有距离他们较远的车厢另一头，有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瘦小男孩，正拿着一本簿册念念有词。
地铁行驶的轰鸣声压过了他的说话声，杰森只听到他兴冲冲的稚嫩声音在说，一年级新生需要什么什么。他又问：“海格，龙皮手套的皮，真的是从龙身上取下来的？”
被叫做海格的，是个满头乱发的巨人。杰森的体型已经很庞大了，这巨人简直比杰森还要高两个头。他小心翼翼蜷缩身体，把自己安置在地铁座椅上的样子，像是一头闯进兔子窝的温顺水牛。
巨人坐在瘦小男孩的对面，用低沉的声音温和回答：“反正没说是从企鹅身上取下来的……啊，我还真想养一头龙。”
这年纪的孩子最喜欢做梦，身边有个愿意陪着做梦的大人，倒很有运气。
杰森的视线引起了男孩的注意，男孩把书合起来，转头看看杰森。巨人警惕的目光随之而来。
杰森向他们俩做了个鬼脸。
这时候车辆缓缓降速，进入一个陈旧的站台。这地方距离目的地还远，但詹姆斯忽然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车厢。
其他人连忙跟上。
地铁站的站台上完全没人，空气阴冷潮湿，透着一股霉味儿。弧形墙体表面的彩色瓷砖大片脱落，露出严重风化的水泥涂层。杰森在站台上用力跺了跺脚，居然有回音。
迈克没好气地喝问：“怎么了？詹姆斯，你到底怎么回事！”
詹姆斯盯着他看了半晌。他的脸色依旧难看，神情却平静了很多。
他问道：“迈克，这一单生意，应该出于国内某个医药巨头的委托吧？他们的目的，是想消灭廉价的疫苗，以保证疾病流行给他们带来的巨额财富，或许，会是狂捞几十亿。”
“我不知道，联络生意的事，和我无关。”
“我觉得也是如此，那应该是拉斯蒂的职责。这几年美国的安保公司数量很多，业务争夺很激烈，拉斯蒂的企业规模并不大，在业内的名声也不高，能接到医药巨头的委托，应该很不容易。如果这次行动成功，公司的业务就能继续拓展。相反，如果行动失败，对公司的打击一定很沉重。”
“詹姆斯，你究竟在说什么？”迈克暴躁问道。
杰森忽然拽着拉里的肩膀，让这瘦削的老兵紧贴站厅的内墙蹲下。
做完这些，他大声说：“詹姆斯的意思是，我们的行动失败了，拉斯蒂会派人来处理我们！”
“什么失败？我们不是成功了吗？”塞拉完全不明所以。
而迈克厉声喝问：“你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还用问么？萨利姆.穆罕穆德还活着，詹姆斯根本没杀他，我们的任务失败了。公司派驻在伦敦的预备队将要发起第二次行动，而行动之前，他们为了彻底消除隐患，要来灭口。因为在公司看来，我们之所以失败，很可能是因为知道得太多，背叛了公司。”
明明是詹姆斯自己心软，结果整个小队都成了叛徒，这事还没法解释。
说到这里，杰森叹了口气：“詹姆斯，你可害苦我们啦！”
“萨利姆是个好人，他不该死。”詹姆斯低声说了句，又看着杰森说：“抱歉。”
离开机场的时候，公务机的机长建议他们，把行李锁进飞机上的保险箱，以免被机场安检查到什么违禁品。他们照着做了，所以现在每个人身上都两手空空，没有武器。
杰森抓住一根墙边的金属扶手猛摇。等到打进墙里的螺钉松动，他再一发力，把整根扶手拔了起来，呜呜舞动几下，手感仿佛舞动一根撬棍。
与此同时，站台两侧传来有节奏的脚步，还有拉动枪机的金属撞击声。
我真傻，真的。我不该听老头子的鬼话，应该留在哥谭。明明是那些黑帮好对付些！
杰森这么想着，狠狠瞪了拉里.霍姆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