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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豪门探秘,内奸渐露
小时候,丁若瑶曾在西郊的古洞里救过一只受伤的白狐,那白狐临走前舔了舔她的手心,自那以后,她便拥有了能听到他人心声的“金手指”能力。
可这能力每次使用都会让她生命力流逝,身体极度虚弱。
此时,丁若瑶攥紧山楂糕纸包的手指骤然发冷,檐角青铜风铃的晃动声里,她突然抬脚踹向雕花木门。
两个家丁慌忙来拦,却见她鬓间金步摇的流苏在寒风中划出凌厉弧线,绣着银线昙花的裙裾翻卷如刃。
“放肆!“丁老爷的呵斥声与瓷片迸裂声同时炸响。
房间里,满地碎瓷间,老檀木书案歪斜着压住半幅青绿山水画,松烟墨在宣纸上洇开血泪般的墨痕。
书案上,笔筒倾倒,几支毛笔散落一旁,镇纸旁边还压着半封未写完的信件,纸张边缘已微微卷起。
丁若瑶盯着父亲右手虎口处新结的痂——那分明是剑茧磨破的伤口。
“爹......“她的话音被丁老爷扬起的镇纸截断。
那方鸡血石镇纸在日光里泛着暗红,像极了马厩外苜蓿草尖凝结的晨露。
丁若瑶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沉水香里的铁锈味并非血腥,而是父亲擦拭旧剑时残留的剑油。
“如今连规矩都不守了?“丁老爷用镇纸叩着案角,沉闷声响与檐下铜铃共振。
丁若瑶耳后的血管突突跳动,她分明看见父亲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玉佩——那枚刻着丁氏族徽的羊脂玉,此刻竟倒悬着系在绦带上。
这个细节如同冷水浇头,丁若瑶知道发动“金手指”又会让自己身体不适,但为了探寻真相,她还是突然发动了。
霎时无数细碎声音涌入脑海:窗外麻雀啄食雪籽的哒哒声、小厮蹑足退下的衣料摩擦声,以及......父亲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她额角渗出冷汗,双腿发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生命力流逝的虚浮感让膝盖发软,却仍捕捉到父亲转瞬即逝的念头——“不能让她看见密匣“。
“爹的剑穗该换了。“她突然开口,声音甜得像浸了蜜的山楂糕。
趁丁老爷愣神的刹那,她装作踉跄扑向书案,指尖堪堪擦过案底暗格。
果然触到半枚未合拢的铜扣,那形状恰似李叔马鞭上的红丝线结。
“胡闹!“丁老爷拍案而起时,丁若瑶已退到门边。
她望见父亲鬓角新添的银丝在风里颤动,像极了马厩外被践踏的枯草,喉咙忽然哽住。
那些苜蓿草味的线索在舌尖打转,却化作一声呜咽:“女儿告退。“
廊下积雪映得她脸色惨白,金步摇垂珠缠住了发梢。
李叔以前对丁若瑶也有过一些看似善意的举动,比如有一次她不小心摔倒,李叔还伸手扶过她。
但此时,经过西厢月洞门时,她突然被浓烈的苜蓿草味呛得咳嗽——李叔正握着马鞭从马厩方向走来,鞭梢红丝线在雪色里艳得刺目。
“小姐脸色不佳,可要传大夫?“李叔躬身时,腰牌穗子扫过她手背。
丁若瑶强忍眩晕发动金手指,听见对方心底毒蛇吐信般的嗤笑:“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李叔昨夜去西郊赏月了?“她突然捏住对方袖口,苜蓿草汁浸染的布料还带着夜露潮气。
四周不知何时聚来七八个家丁,全是李叔亲手调教的心腹,他们的皂靴边缘都沾着赤褐色黏土。
“老奴整夜都在核对年礼单。“李叔掏出账本的动作行云流水,丁若瑶却瞥见他指甲缝里未洗净的朱砂——那是父亲密匣火漆印的颜色。
她正要开口,突然被此起彼伏的附和声淹没。
“我们可以作证!“圆脸家丁捧着热茶适时出现,蒸腾的水汽模糊了众人表情。
丁若瑶的太阳穴突突作痛,金手指残留的嗡鸣里,她听见雪地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母亲缀着珍珠的绣鞋踩碎冰凌的声响。
“瑶儿!“丁夫人急急将她揽进怀,牡丹香囊的丝线勾住了她的缠臂金。
母亲袖中露出的半截手腕缠着佛珠,檀木珠子却比平日多出三颗。
丁若瑶突然想起父亲密匣里露出的半截黄帛,那分明是报国寺祈福用的经文布。
“娘信我......“她攥住母亲衣袖的指尖发白,却见丁夫人用唇语比了句“隔墙有耳“,保养得宜的指甲在她掌心快速划出卦象——竟是周易中的“明夷“卦。
这个发现让丁若瑶浑身发冷,母亲素来只信神佛,何时通晓了易经?
“你爹旧伤复发,莫再惹他动怒。“丁夫人扬声说着,暗地里将个油纸包塞进她袖中。
熟悉的桂花甜香混着淡淡药味,丁若瑶突然记起半月前母亲特意请来的江南名医——那人开的补药里,总多添一钱野山参。
暮色爬上飞檐时,丁若瑶倚在美人靠上数着漏刻。
金手指的副作用让眼前景物蒙着层血雾,她机械地嚼着母亲给的山楂茯苓糕,尝不出酸甜。
忽然瞥见小翠提着食盒从游廊匆匆走过,裙摆沾着西郊特有的苍耳子。
“小姐该换药了。“小翠放下食盒时,瓷碗与漆盘相碰的声响格外清脆。
丁若瑶望着汤药表面晃动的月影,突然伸手攥住丫鬟腕子:“马厩西南角的土路,通着报国寺后山对不对?“
瓷勺跌进药碗溅起涟漪,廊下惊飞的寒鸦撞碎了月光。
丁若瑶望着丫鬟瞬间惨白的脸色,忽然轻笑起来。
她腕间翡翠镯子碰着青瓷碗沿,叮当声里混着远处渐近的笙箫乐——那是为三日后的除夕夜宴试奏的礼乐。
檐角铜铃撞碎暮色时,丁若瑶正对着菱花镜往唇上点朱砂。
胭脂盒里浮着层薄霜,映得镜中人眉眼愈发凌厉。
她将母亲塞来的参片压在舌底,苦涩混着桂花蜜在齿间化开,勉强压下眼前飘浮的血雾。
“小姐,该更衣了。“小翠捧着缠金丝牡丹纹的礼服进来,袖口苍耳子早换了新熏的苏合香。
丁若瑶透过铜镜瞥见丫鬟发间银簪微偏——那是李叔上月赏的及笄礼。
宴厅十二盏走马灯转得人眼花,丁若瑶踩着青砖上月光纹路,数着心跳跨过门槛。
八仙桌正中的翡翠白菜渗出莹润水光,映得李叔腰间钥匙串泛着青气。
她故意碰翻酒壶,琥珀色液体漫过绣金桌布时,嗅到父亲袖口若有若无的报国寺香灰味。
“瑶儿醉了?“丁夫人指尖佛珠擦过她耳垂,檀木珠子硌得生疼。
丁若瑶借着整理步摇的动作,将袖中暗藏的密匣铜扣按进掌心。
那枚沾着朱砂的铜扣,此刻正与李叔腰间账房钥匙的缺口严丝合缝。
笙箫声骤停的刹那,她突然将铜扣弹向李叔酒盏。
青铜相击的脆响里,满座皆惊。“李叔昨夜核对年礼单时,可曾见过这个?“丁若瑶笑盈盈举起半幅黄帛,上面报国寺方丈的印鉴正滴着未干的松烟墨。
李叔喉结滚动似吞了活蛇,面上却堆起褶子笑:“老奴眼拙......“
“眼拙到把西郊赤土当朱砂?“丁若瑶猛地掀开食盒,昨日小翠送来的茯苓糕下,竟压着半块沾着赤褐色黏土的皂靴底纹。
满座哗然中,她瞥见父亲将密匣往案底推了半寸,那动作与李叔摸向腰间软剑的手势如出一辙。
剧痛突然自太阳穴炸开,丁若瑶扶住桌角的指节泛白。
参片混着血腥味在喉头翻滚,她不管不顾发动金手指。
刹那间宴厅化作声浪漩涡——三叔公假牙磕碰的咯咯声、母亲佛珠擦过绸缎的沙沙声,以及李叔心底毒蛇吐信般的密谋:“丑时三刻,西角门......“
“你要在丑时三刻开西角门!“丁若瑶厉声喝破时,翡翠白菜应声裂开道细纹。
众人惊恐地看见她眼角渗出血丝,却仍字字诛心:“马厩西南角的赤土,账房钥匙的缺口,还有......“她突然掀开李叔袖口,腕间新鲜剑伤正渗着铁锈味的血,“父亲旧剑上的血渍!“
李叔暴起瞬间,丁若瑶嗅到浓重的苜蓿草腥气。
寒光擦过她耳际时,忽有竹叶青的清冽气息破窗而入。
玄色衣角翻卷如夜鸦振翅,臧逸尘的银丝手套正扣住李叔命门,指间缠着的竟是丁若瑶昨日遗落的金步摇流苏。
“小姐受惊了。“臧逸尘转身时,面具下漏出半声轻笑。
丁若瑶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玉珏,那纹样竟与父亲密匣上的火漆印九分相似。
她想问什么,却被喉头腥甜呛得踉跄,袖中黄帛飘落在地,露出背面母亲用香灰画的明夷卦象。
“瑶儿!“丁老爷突然起身,密匣跌落声惊醒了呆滞的众人。
丁若瑶望着滚到脚边的密诏,那明黄帛书上朱批刺眼——“丁氏女慧敏,特许入宫参选......“
笑声突然溢出唇畔,丁若瑶染血的指尖抚过诏书。
原来那些苜蓿草味的秘密,那些报国寺的香灰,不过是为将她送上凤銮的筹谋。
她转向母亲,却见丁夫人腕间佛珠不知何时少了两颗,正化作臧逸尘掌中碾碎的齑粉。
寒鸦掠过琉璃瓦时,臧逸尘已不见踪影。
丁若瑶拾起他遗落的竹叶青香囊,内里掉出半片带剑痕的银杏叶——那分明是她十岁那年,亲手刻了“瑶“字埋在西郊老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