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新同学
粉笔灰在晨光里浮沉,我盯着英语试卷上洇开的油渍。阅读理解题里的family单词被我用2B铅笔图成了黑洞,铅芯折断时在答题卡上划出尖锐的伤痕。
“林奇”班主任的三角尺敲在讲台上,“后面墙上贴的是牛顿定律,不是你的婚宴请柬!”
哄笑声中我收回盯着教室后门的视线,粉红晚霞不知何时爬上了课程表。原来已经对着那扇漆皮剥落的铁门发呆了整整七节课,连新同学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察觉。
穿灰色连帽卫衣的男孩正在黑板前写名字。粉笔尖断在“等”字的最后一捺,他转身时露出虎牙:“我叫李等义,等到公理正义的等义。”这个不合时宜的冷笑话让教室重归死寂,直道他书包上的金属挂件撞在讲台边,发出清越的铃响。
我的瞳孔突然刺痛。那枚铜制挂件事太极图案,和母亲生前紧紧攥着的护身符一模一样。
“你坐林奇旁边。”班主任指着我身边的空位自重周浩转学后,那张课桌已经被教辅书和早餐袋淹没了三个月。李等义穿过过道时带起的风掀开我压在笔袋下的数学卷,露出昨天淋到的糖醋汁污渍。
他落座时飘来淡淡的艾草香,和消毒水气味微妙地重叠。“你指甲缝里有木屑。”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手指点在我抠破的试卷边缘。我猛地攥紧拳头,篮球摩擦出的旧伤在掌纹里隐隐作痛。
放学铃声想生锈的刀片划过耳膜。我抓起书包要走,却被李等义用羽毛球拍挡住去路。“年级主任说让你带我去领校服。”他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月牙形的阴影,让我想起母亲病危时监护仪闪烁的绿光。
更衣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李等义对着镜子比划运动服,突然从领口拽出那条太极项链。“见过这个吗?”铜片贴着我鼻尖晃过,内圈刻着的“戊戌”字样突然开始旋转,“你身上有同样的味道。”
我后退撞上衣柜,舌尖弹开的声响惊飞窗外麻雀。他说的味道我知道—是昨晚那个女人带来的草莓蛋糕,混合着父亲剃须膏的薄荷味,还有我藏在枕头下的母亲羊毛围巾的樟脑味。
“你父亲…”他刚开口便被我按在铁皮柜上,手腕撞出闷响。镜子里映出两具相似的轮廓,他比我高出半头的影子完全笼罩过来,这个认知让我愈发暴躁。
“离我远点”我拉扯下他颈间的项链摔在地上。铜片撞击瓷砖的瞬间,更衣室突然断电,黑暗中有冰凉的指尖触到我手腕的旧伤疤。
应急灯亮起时,李等义正蹲着擦拭太极铜片。“2018年6月12日下午3点47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更衣室间产生诡异的回响,“你的点子表是在这给时间停摆的?”
血液瞬间冲上太阳穴。我掐住他肩膀的手在发抖,却被他反手抓住腕骨。他食指按在我跳动的脉搏上:“那天有个人在中心医院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对吧?”
走廊传来保安的手电光柱,我挣脱他转生狂奔。校服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张字条,墨水穿过纸张背面【你母亲的镇痛剂瓶盖在我这里】。奔跑时字条被汗水浸湿,晕开的蓝色墨水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发紫的唇色。
我在操场看台上摔了一跤,掌心擦破渗出的血珠滴在裂开的卡西欧表盘上。李等义的声音从看台顶端传来,带着奇特的共鸣:“你以为林国栋为什么选择陈敏?就因为她戴着和你母亲一样的银杏项链?”
暮色突然变得粘稠,梧桐树影里浮现出那个女人脖颈上的金叶子。五年前父亲蹲在医院安全通道捡起的银杏叶,原来早在那时就被做成了标本,夹在他不让我看的黑色笔记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