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7章 胶片与账本的交响
赵建鹏突然举手,像是课堂上急于发言的学生:“等等,衍生品收入呢?银铃铛周边可是卖了180万件,授权费就高达800万!”
刘梦茹轻轻翻了翻手中的报表,那动作优雅得就像在翻阅一本珍贵的古籍:“那是品牌部的账。”
她微笑着说:“不过派拉蒙的海外版权费到账了1200万美金,换算成人民币……”
她手指飞快地在计算器上跳跃,仿佛是一位在琴键上翩翩起舞的乐师。
“9840万,这才是大头。”
她特意加重了“风尚独占45%”的尾音,屏幕上“上影海外分账15%”的灰色条目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在诉说着去年冬天那场宣发暗战的硝烟。
宁言的目光落在“海外发行”栏里的数字上,他的眼神深邃,在思考着什么。
此刻,他忽然觉得,那个在江滩与他聊了整夜的老电影人,终究是懂他的。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是对过去的释怀,也是对未来的期待。
“老板,”刘梦茹的声音打断了宁言的思绪,她的声音轻柔而有力。
“现在公司账上趴着1.6亿现金流,您看怎么用?”
宁言盯着报表上“江汉平原历史纪念馆专项”的500万拨款,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想起在首映礼上,老将军摸着银铃铛,那动作充满了岁月的沧桑和情感的厚重:“把历史变成票房,你做到了,但别让票房淹了历史的根。我母亲要是知道有人把当时的故事拍成电影,大概会从坟里爬出来敲锣。”
就在这时,宁言的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韩三屏”。
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雪茄燃烧的滋滋声,似乎隔着电话都能闻到那股浓郁的烟草味。
“宁导好兴致啊。”
韩三屏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听说派拉蒙把《麦浪》和《拯救大兵瑞恩》做捆绑放映?老美爱看战争戏,可别忘了咱们自己。”
宁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打断道:“韩董是要谈《盲井》的上映?李扬昨天还说……”
他的话语中仿佛在和韩三屏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别提了,我刚给电影局递了《盲井》的修改建议,把矿难戏减到两场。”
刘梦茹适时地递来另一张报表,她的动作轻盈而熟练。
宁言望着窗外1990年代建成的国贸大厦,思绪飘远。
他想起韩三屏曾拍着他的肩膀说:“在欧洲拿奖是面子,让中国观众看到是里子,但里子有时候得绕着弯子走。”
电话那头传来大笑,韩三屏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爽朗:“聪明人不说客套话,我这儿有笔好生意……”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神秘,仿佛在引诱宁言上钩。
宁言对着电话笑,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先让我听完财务汇报。”
他故作无奈地说:“不然刘总监要拿激光笔戳我了。”
他的话语让电话那头的韩三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记忆被财务数据切割成碎片,宁言的思绪飘回到过去。
2002年8月的转账记录显示,他将《出租车》的3200万国内分红和柏林电影节800万美金版权收入(折合人民币6600万),拿出150万砸进李扬的《盲井》项目。
那时的他,没人看好这部电影。
顾怀山还在电话里笑他:“放着800块银幕的现成资源不用,偏要去挖煤窑,你啊,和我当年拍《淮海战役》时一样轴。”
顾怀山的话语中虽带着一丝调侃,但更多的是对宁言的赞赏和认可。
那时李扬蹲在他家门口抽烟,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落魄和无奈:“审查风险太大,万一拿不到龙标,连拷贝都得锁进片库。”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和不确定。
赵建鹏不知何时递来杯冷咖啡,他的动作打断了宁言的思绪。
“您投《盲井》时,业内都说您疯了,文艺片碰煤矿题材,审查必死。”
赵建鹏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敬佩和不解。
宁言摩挲着报表上“柏林银熊奖最佳艺术贡献奖”的烫金字,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些字迹,仿佛在抚摸着一段珍贵的记忆。
他想起颁奖典礼那晚,李扬举着奖杯说:“这个奖属于所有在黑暗里找光的人。”
李扬的话语让他心生感动,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给文艺片算经济账,就像在黑煤窑里数星星,难,但总得有人做。”
宁言喃喃道。
“《盲井》的海外版权销售净赚3600万。”
刘青的声音拉回现实,她的声音清脆而有力,“但国内上映日期还没定,电影局说‘需补充安全生产正面描写’。”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
赵建鹏忽然压低声音,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神秘:“顾怀山的上影发来了《出租车》的利润核算表,国内后续分成890万,但附了条备注——‘建议《孤独的女人》调整题材,被拐妇女戏恐触发社会敏感点’。”
赵建鹏咳嗽一声,继续道:“上影卡着《出租车》的国内票房后续分成,说要抵扣之前的宣发费……”
“不过他上周还在酒桌上说,《麦浪》的海外发行策略‘值得上影的年轻人们学学’。”
赵建鹏补充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宁言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
“随他,《出租车》的海外版权在咱们手里,上个月卖给法国艺术院线联盟,又收了50万欧元。”
“当年《出租车》能有700块银幕,多亏他力排众议。把《麦浪》的国际版蓝光碟寄给他,就说‘感谢当年的破局者’。”
去年冬天在江滩,顾怀山踩着积雨递来热红酒时,曾指着江面说:“我们这代人拍电影,得在审查的浪尖上跳舞。你那被拐妇女的戏,要么把结局改成警察破案,要么走国际电影节曲线救国。”
此刻他摸出手机,给顾怀山发去条简短的消息:“《麦浪》国际版蓝光已寄,附赠楚晓柔银铃铛复刻版。”
手机很快震动,回复只有四个字:“审查如河。”
顾怀山的话语简洁而深刻,在提醒他时刻谨记审查的底线。
下午三点,宁言独自走进暗房。
红色安全灯下,《盲井》的胶片正在显影,王宝强饰演的少年在矿井下的侧脸逐渐清晰,睫毛上的煤粉像撒了把碎钻,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李扬发来的短信:“柏林的片商问,能不能让宝强去趟慕尼黑,他们把《盲井》归进‘新现实主义复兴’单元。”
宁言笑了,他的笑容中充满了欣慰和满足。
他想起宝强的话:“俺娘说,拍电影比挖煤安全,至少不会被埋在井里。”
宝强的话语朴实而真挚。
他回复:“让他去,但先带他回趟老家,给村里的小学捐套放映设备。”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快地敲击,仿佛在书写一段美好的故事。
接着想起开机仪式那天,韩三屏塞给他的纸条:“若审查卡壳,中影纪录片频道给你留着时段,但得把‘矿难’改成‘生产事故’。”
财务室传来争执声,赵建鹏的声音穿透门板:“韩三屏的保底发行协议预付300万。”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和愤慨。
“但要求下一部戏规避敏感题材,最好加段改革开放的工厂戏!”
宁言盯着显影液里浮动的胶片。
他想起《麦浪》庆功宴上,韩三屏举着茅台酒说:“不是我要你改戏,是院线经理看见‘煤矿’‘被拐’就头疼,他们宁可排《天地英雄》的特效,也不愿担审查风险。”
“把协议放在我桌上。”他对着门外喊。
“先给周迅结片酬,《孤独的女人》的被拐妇女原型又多了五个,真实的故事,有时候需要绕开聚光灯。”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现实的深刻理解和无奈。
赵建鹏愣住,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解:“可是商业片市场现在只认古装和警匪,顾怀山的三家联票刚推出《天地英雄》,投资1.2亿,全是西域战场的特效……”
“老顾有他的商业版图。”
宁言敲了敲《盲井》的获奖证书。
“就像他当年支持《出租车》时说的:‘中国电影需要文艺片当眼睛,商业片当筋骨’。咱们做好眼睛的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