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销售现场
寝宫，朱由检拿着一张纸片翻来覆去的看着，却看不出来个子丑寅卯。
“这就是周显调用整个经厂弄出来的东西？”朱由检皱眉道。
“正是，驸马动用了经厂上百匠人，调用了宝钞局所有存纸，用了两日的时间，共印刷了十万余张这样的纸片。”王承恩站在一旁，恭声回答道。
为了搞银子，朱由检把象征钦差身份的金牌都给了周显，自然不会干看着。周显年纪轻轻，很多事情不知道轻重，若是依仗手中金牌胡作非为怎么办？
所以崇祯早就吩咐王承恩，派人暗中监视周显。
王承恩是东厂提督，经厂太监王怀忠又是他的干儿子，故周显的一举一动都其监视之中。
“大明彩票刮刮乐，到底是什么玩意啊，周显就靠这个弄银子？周显现在在做什么？”朱由检问道。
“驸马好像今天要在崇文门外卖这个刮刮乐，定价是一钱银子一张，这个时辰应该开始了吧。”王承恩回答道。
“哼，就这破玩意也值一钱银子？”朱由检摇头道。
“这白色涂的什么？”
“好像是用石膏粉掺米糊弄的涂料，用指甲一刮就能刮去。”王承恩连忙说道。
朱由检便用左手摁住纸片，用右手拇指指甲去刮，很快便刮开了涂料，露出了字迹。
“谢谢惠顾，什么意思啊？”朱由检嫌弃的甩了甩指甲上的涂料。
“老奴也不知。”王承恩汗颜道。他早就偷偷刮了几张，都是这几个字。私下问王怀忠，却连王怀忠也不清楚驸马到底用这东西干啥。
“派人去看周显到底在干什么！”朱由检沉声说道。
在皇帝用指甲刮“刮刮乐”的时候，周显已经带人到了崇文门外。就见大量的运载货物的车辆，正排队准备从崇文门入城。卖各种货物的小贩三五成群站在崇文门外的广场上，招揽着客人。
才刚刚到了辰时（早上七点），崇文门外已经非常热闹。
崇文门是北京内城九门之一，位于内城东南，因为通惠河终点码头就在崇文门外，经漕运进京的货物都要从崇文门进入北京城，地位非常重要。
正因为如此，朝廷在崇文门设有税关，在万历年间，光是酒税每年便能收税银十万两，再加上其他商税，年入税银达数十万两之多。然而到了崇祯年间，因为各种原因，税收锐减，现在每年税银加起来还不到十万两。
因为崇文门税关太过重要，朝廷专门派了一个户部主事总理税关事务，还有一个巡城御史负责监察。万历年间，为了弄银子，万历帝专门派了税监太监守崇文门，把户部主事完全架空，崇文门收的税大都进了皇帝内库。
朱由检登基之初，在文官们的蛊惑下，大力清理魏忠贤党羽，召回了派出的税监矿使，故现在崇文门已经没有太监，是由户部主事陆承均负责管理，巡城御史赵惟清负责监察税关。
而在崇文门外的外城区域，则是北京城最繁华的所在，宽阔的街道两旁，各种商铺林立，商铺的伙计们正纷纷卸下门板准备开始做生意。街道上行人如梭，各式人等摩肩接踵，热闹无比。
在崇文门外广场上寻了个空地，在周显的指挥下，十来张桌子一字排开，每张上面放着一只大箱子，箱子上部开了个孔，可供一只手伸进去，而箱子里面则装满了刮刮乐彩票。
招募的二十多个少年，两个一组负责一个箱子。一个负责收钱，另一个帮忙的同时负责监视彩票箱。
安保工作由周桓负责，此时的周桓正穿着大汉将军的亮银铠甲，满脸严肃的在场中巡视。至于父亲周燮，则负责后勤工作，带着几个伙计给大家伙送水送饭。
在场子中间放了一张桌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桌上，手里拿着一只铁皮打造的喇叭。
这个少年名叫徐怀甲，是周家的邻居，也是军户子弟，和周显光着屁股一起长大，聪明伶俐、能说会道，周显便让他负责宣传工作。
“甲哥，让你喊得话记住了没有？”周显沉声问道。
“二郎放心，早就记得滚瓜烂熟。”徐怀甲笑嘻嘻道。
“那便开始吧。”周显吩咐道。
徐怀甲便举起了喇叭，开始大声吆喝：
“父老乡亲们都来看啦，大明彩票刮刮乐开始售卖了！”
“只要一钱银子一张，便能中一百两银子大奖！”
“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一钱银子穷不了你富不了我，只要一钱银子，便能搏一百两大奖！”
“一百两啊，您辛辛苦苦做一年能赚一百两吗？顶得上县太爷一年的薪俸了！”
徐怀甲大声吆喝着，声音透过喇叭传遍了整个崇文门外，便有一些百姓便围了过来看热闹。
“各位父老，要不要买上一张彩票，有很大的几率能刮出大奖，说不定能中一百两银子呦。”徐怀甲冲着围过来的人群说道。
“你这什么彩票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有人问道。
“看看就是这个，”徐怀钰举着一张彩票给大家看，“看到这块白色方框没有，只要用指甲去刮，便能刮出字迹，便有很大的可能中奖。
共有一两银子，五两银子，十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四种额度，中了多少两当场给钱！”
“怕不是骗人的吧？”有人怀疑道。
“骗人？知道这是谁的生意吗，当朝驸马爷，驸马爷能骗人吗？”徐怀甲指着一旁的周显道。
为了今天彩票的销售，周显特意买了一件青色绸衣，还陪着一块白色玉佩，头顶带着进贤冠，站在那里玉树临风，英气逼人！
“我认识他，他叫周显，真的是驸马，陛下把坤兴公主许了给他，不过还没和公主完婚。”有人说道。
“驸马爷怎么了，就不能骗人吗，一钱银子中一百两，哪有这样的好事？”也有人说道。
“都闪开，让我来！”就在这时，一个胖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就见他满脸横肉，衣服脏乱头发也乱糟糟的，走起路来一摇三晃。
“牛二，你不去赌坊了？”有认识他的人大声喊道。
“去个屁的赌坊，老子昨晚刚输了五十两，他娘的，最近运道差得很，逢赌必输，他奶奶的，必须想法转转运气。”牛二骂骂咧咧道。
说着挤到场子里，拍出一小锭银子：“给老子来一两银子的。”
“好嘞。”徐怀甲连忙从桌子上跳下，把牛二引到一张桌子前。
“二爷，这箱子里装满了彩票，您自己选十张吧，能不能中奖要看您的运气。”徐怀甲笑道。
牛二便把手从孔里伸进了箱子，摸了好一会摸出了一张彩票，然后又伸进去摸了半天摸出第二张。
“牛二，你是摸你媳妇呢，这么墨迹？”有人大声喊道。
“老子在摸你娘！”牛二骂了一声，摸的速度到时快了许多，一把抓了一叠彩票出来，数了数刚好八张。
“怎么看中没中奖？”牛二拿着彩票问道。
“二爷，只要你用指甲把这白色涂料刮开，就能看到中没中奖。”徐怀甲指点道。
“刮，快刮！”有好事者怂恿道。
“保佑老子转运中一百两！”牛二小心翼翼从一叠彩票抽出一张，放在桌上用指甲去刮。
“谢谢惠顾？什么玩意？”牛二抬起头来，诧异问道。
“就是您没中奖。”徐怀甲笑道。
“哦。”牛二低下头来，继续刮第二张彩票，然而又是谢谢惠顾，一连刮了五张，刮出的都是这四个字。
“轰”的一下，围观的人群躁动起来，既为牛二的被骗幸灾乐祸，也为自己没有贪图那一百两被骗而感到庆幸。
“他娘的，你们不是骗人吧？”牛二抬起头来，怒骂道。
“驸马爷在此，休要骂骂咧咧，不然抓你去衙门！”徐怀甲神色严肃的道。
“驸马爷怎么了，驸马爷也不能骗人啊。”牛二不敢再骂，低头继续刮。
“咦？是不是中了？”牛二突然惊喜道。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便有很多人头伸过来，就看到那纸片被刮开的区域露出四个字：“纹银一两”。
“恭喜二爷，您中奖了。”徐怀甲笑嘻嘻贺喜道。
“哈哈，老子真的转运了，至少本钱赚回来了。”牛二哈哈笑道，然后继续刮。
接下来三张，都是谢谢惠顾，直到最后一张，赫然出现五个字：“纹银一百两”。
“轰”的一下，围观的人群顿时躁动了起来。
“哈哈哈......”牛二仰天狂笑着。
一百两银子，绝对是一个庞大的数目，在正常年份，是普通人家数年的收入！
看着牛二成功领到一百两银子狂笑而去，很多人那个羡慕嫉妒恨......
“给我来一张！”
“我要五张！”
“我来一两银子的。”
牛二这王八蛋都能中大奖，说不定我也能中！顿时便有很多人围了上去，纷纷拿着钱去买彩票，然后当场开刮。
大部分人都没中奖，但不时也传出“我中了”的声音。于是更多的人加入了买彩票的行列。
很多正等着过税关的车队伙计，也抽空挤了进来，买上几张彩票。
正如徐怀甲宣传时说的，一钱银子对很多人来说穷不了你富不了我，也就是一顿饭钱的事，都愿买上一张去搏一百两，中了便发个大财。
人都是有赌性的，都有着侥幸心理。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围拢了过来，太多的人聚在广场上，把进城门的路都堵住了。
喧闹声此起彼伏。
开始的时候，城门处税关的税吏还来查看，但看到站在桌边身穿大汉将军铠甲的周桓时，顿时都退了回去。一看打扮便是锦衣卫，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刚过辰时，户部主事陆承均便早早来到税关，坐在城门内的衙房喝茶。他是户部主事，正六品官员，自然不需要亲自去城门处收税，具体事务自然由税吏们去做。
刚沏好茶，巡城御史赵惟清便进了衙房。
“赵兄来的正巧，茶刚沏好。”陆承均笑呵呵的邀请赵惟清坐下，亲自给他斟了一杯。
“上好的明前龙井，赵兄请。”
赵惟清端起茶盏，在鼻端嗅了嗅，“好茶，还是陆兄过的自在，只有在陆兄这里能喝到这样的好茶。”
陆承均笑道：“赵兄想喝尽管过来便是。”
说着往门口看了一眼，凑到赵惟清耳边道：“上月的钱已经统计清楚，赵兄的那份今天晚上便会送到赵兄府上。”
“那就多谢陆兄了。”赵惟清满意道，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谈好俗事，二人便开始聊朝堂趣闻，正说的高兴时，就听到外面喧哗声越来越大。
“外面怎么回事？”陆承均大声喝道。
一个税吏跑了进来，禀告道：“回度支老爷，崇文门外有人摆摊卖什么彩票，围了老大一群人。”
“摆摊？税关重地，耽搁了收税怎么办，还不派人赶紧驱走！”陆承均怒道。
“外面摆摊的是驸马爷，不好驱赶。”税吏为难道。
“驸马，哪位驸马？”陆承均皱眉道。
“准驸马周显。”税吏答道。
“陛下新招的驸马，还未和坤兴公主成亲，如何到崇文门来了？”陆承均纳闷道。
皇亲国戚，还真不好随便得罪，难怪税吏们不敢驱逐对方。不过崇文门是税关重地，太多要紧的货物需要从这里入城，一直被堵着肯定不行。
“走，看看去！”赵惟清站了起来，他是巡城御史，负责督察南城三座城门，监察税收、兼管城防、缉拿盗匪、管控火灾，权力很大！御史有上疏弹劾的权力，区区一个准驸马还不放在他的眼中。
“这事便拜托赵兄了。”陆承均站了起来，冲着赵惟清拱手道。
他一个户部主事，不敢轻易得罪当朝驸马，这件事只能由巡城御史出头。
出了衙房，赵惟清当即召集了一队五城兵马司士兵，带着向城门外走去。
刚出城门，喧闹声直冲双耳，然后看到正对着城门的空地上围着一大圈人，很多进城的货车都被人群堵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