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荒原烙痕

腐殖质的恶臭钻进鼻腔时，林秋才意识到右眼的异常——猩红视野里，每一株扭曲的怪树都浮现出青铜司南的投影。他踉跄着拔出深陷淤泥的腿，纳米臂因潮湿短路，迸出的电火花惊动沼泽深处的黑影。

“别动。“苍骸枪尖突然抵住他后颈。林秋转头看见玄溟的银发沾满泥浆，金瞳边缘泛着诡异的血丝，仿佛有熔岩在虹膜下流动。

“你眼睛...“话音未落，枪尖便挑起他的下巴。玄溟的瞳孔收缩成蛇类般的竖线，倒映出林秋右眼中游动的神族符文。

“他们在通过你监视我。“枪风扫过林秋耳际，削落一绺被腐蚀成灰白的发，“现在开始，你的每句话都可能是陷阱。“

沼泽突然沸腾。无数骨手破泥而出，攥住两人脚踝向下拖拽。林秋的纳米臂弹出链锯，却见玄溟将长枪倒插泥潭，裂纹中喷涌的金色雾霭竟让骸骨们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这些是堕神者的遗骸。“玄溟拽着林秋跃上枯树，“万年前反抗神族的初代修士，被炼成永世徘徊的泥俑。“

林秋的机械眼自动对焦，看清骸骨胸腔内跳动的青铜齿轮。每个齿轮都刻着细小的编号，与他纳米臂核心的零件编号同属一个序列。

“欢迎来到兵器坟场。“沙哑的女声自雾霭深处传来。紫袍女子踏着骸骨莲台飘然而至，她左脸戴着青铜面具，右脸却布满纳米电路板般的血纹，“新来的实验体，还是回收部队？“

苍骸枪突然发出高频震颤。玄溟的太阳穴暴起青筋，枪身裂纹中渗出沥青般的黑液——那是“愤怒“碎片被唤醒的征兆。女子轻笑抬手，掌心浮现出与苍骸枪同源的冰裂纹路。

“原来是你，七号。“她摘下面具，露出与玄溟完全相同的下半张脸，“父亲说过，沾染情感的残次品终会找回家族。“

***

腐雨倾盆而下。玄溟的枪尖刺穿雨幕时，女子袖中甩出的青铜锁链已缠上枪杆。两种同源能量碰撞出球状闪电，将方圆百丈的骸骨炸成齑粉。林秋的纳米镜片捕捉到可怖的细节——每当锁链与枪身摩擦，玄溟脊背的弑神钉就会没入血肉半寸。

“还记得我们怎么处理失败品吗？“女子指尖轻点，林秋右眼突然爆出红光，纳米臂不受控地抓向玄溟脖颈，“先捏碎他们的玩具...“

剧痛让玄溟的枪势出现破绽。锁链趁机缠住他右腕，青铜倒刺扎入静脉，开始抽吸金雾状的天道之力。林秋在意识模糊间听见脑内响起机械音：【观测员07号，执行格式化指令】

“休想...“他猛地将纳米臂插入泥潭，过载的电流引爆沼气。爆炸气浪掀飞三人的瞬间，林秋抱住玄溟撞进骸骨堆成的掩体。右眼红光在剧烈碰撞中忽明忽灭，他扯下颈间身份牌扎入眼窝。

金属撕裂血肉的闷响里，玄溟看见这个怕死的凡人竟在笑。

“去拿你的愤怒。“林秋将冒烟的机械眼塞进他掌心，“然后烧了这鬼地方...“

掩体外的女子正在重组身躯。她的青铜面具碎裂，露出与玄溟如出一辙的上半张脸，下半张脸却是林秋的机械骨骼。苍骸枪感应到主人翻涌的怒意，枪缨燃起黑焰，将腐雨蒸腾成猩红雾霭。

“你是我。“玄溟的枪尖指向女子。

“是你被剥离的理性。“女子腹腔裂开，伸出十二根青铜神经束，“父亲抽走你的愤怒与软弱，把我炼成荒原守门人...“

枪风撕裂雨幕的刹那，时空突然凝滞。林秋淌血的右眼窝里，残留的神族芯片投射出全息影像：三百年前，少女时期的守门人跪在神族实验室，哭着看玄溟被剜出脊椎。

“哥哥，快逃...“

记忆残片被粗暴掐断。玄溟的枪已贯穿女子咽喉，黑焰顺着青铜纹路焚烧她的核心。当啷坠地的青铜面具上，刻着细小如蚁的神族密文：【双生子禁忌实验记录：7-A（情感侧）与7-B（逻辑侧）】

“谢谢...“女子化作灰烬前，将额心血晶弹入枪身裂纹，“替我感受这世界...“

***

荒原在暴怒的天道之火中坍缩。玄溟背着昏迷的林秋穿越火海，每一步都烙下燃烧的足印。苍骸枪吸收“愤怒“碎片后重若千钧，枪柄浮现出女子被剥离前的面容。

在跨出空间裂隙的瞬间，林秋被剧痛惊醒。他摸到右眼窝里生根发芽的荧光蓝花，听见玄溟沙哑的嗓音：“你的基因正在被天道之力污染。“

“会变成怪物吗？“他扯下花瓣，汁液竟与玄溟的血同色。

“比那更糟。“玄溟望向新出现的空间裂痕，彼端是林秋记忆中的机械都市，“你会成为活体锚点，把两个世界拖向湮灭。“

霓虹雨幕笼罩的赛博都市里，青铜司南正悬浮在最高大厦顶端。第七具分身的剪影俯视众生，手中长枪缠绕着数据流与电网。

林秋的机械臂突然自动变形，生成与苍骸枪同频的裂纹。

“该回家了，07号。“玄溟的枪尖映出两人变异的瞳孔，“去杀死诞生之前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