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锈铁城的悲悯

苦涯大师的机械佛珠在金属地板上弹跳，发出空洞的回响。林秋的视觉界面闪烁着重影，碳化的右手与苍骸枪几乎融为一体，荧蓝花的根须正顺着合金骨骼攀爬。

“认知污染层级：黄泉。“脑内警报声忽远忽近，“建议切断痛觉神经...“

老僧人腹腔的青铜齿轮突然加速旋转，休眠舱里的六百具克隆体同步抽搐。林秋的义眼捕捉到孩子们后颈的烙印——与他脖颈后的数据接口如同镜面倒影。

“玄溟没告诉你？“苦涯的声带切换成神族特有的电子叠音，“这些容器用的是你的基因链。“

苍骸枪猛然震颤，枪柄浮现的玄溟虚影比以往更清晰。林秋突然想起量子之海苏醒时缺失的记忆碎片：培养舱里漂浮的无数胚胎，每个胸口都跳动着青铜司南的投影。

“你们...用我的细胞...“机械心脏泵出的冷却液泛着诡异金光。

“是回收。“苦涯的袈裟下弹出七根刻满《金刚经》的锁链，“毕竟实验体07号的废品，最适合当柴薪。“

锁链缠住枪身的瞬间，整座锈铁城开始折叠。林秋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金属墙面无限增殖：培养舱里生长的胚胎、战场上的杀戮机器、还有蜷缩在数据深渊的观测者。每个克隆体的死亡场景都在复刻他的噩梦。

“认知污染突破临界值！“警报声刺穿耳膜，“正在加载锚点记忆...“

剧痛让视野染上血色的瞬间，林秋听见婴儿啼哭。腐臭的保育舱里，戴着鸟嘴面具的白大褂举起注射器。针尖刺入囟门的冰冷触感如此真实——这是神族为他编写的起源故事。

“悲悯不是弱点。“玄溟的声音突然在颅腔内炸响。

苍骸枪爆发出刺目蓝光，逆刃形态暴涨三倍。林秋的机械心脏裂开细缝，金色光粒顺着血管注入枪身。苦涯的锁链寸寸崩断，老僧人胸腔的青铜齿轮溅出紫色机油。

“原来如此...“苦涯的电子眼闪烁红光，“他把神格藏在蝼蚁体内。“

空间折叠达到顶峰，六百个克隆体突然睁眼。他们的瞳孔映出林秋持枪的身影，齐声诵念《法华经》。机械佛像的表层镀金剥落，露出体内齿轮咬合的青铜骨骼。

“界海列车即将进站——“

陌生的女声刺破电子诵经声。蒸汽轰鸣中，锈蚀的火车头撞碎空间屏障。戴护目镜的少女从车顶跃下，手中青铜古剑劈开认知污染的紫雾。

“荧惑，第一千零七次救援。“少女的机械义肢抓住林秋后领，“上车还是等死？“

苦涯的胸腔完全裂开，旋转的青铜司南本体开始吸收克隆体。金色数据流如同百川归海，在司南表面勾勒出林秋的基因图谱。

“你们逃不出因果律。“老僧人化作数据洪流中的虚影，“圣殿需要柴薪...“

荧惑的古剑刺入铁轨，蒸汽火车鸣笛震碎空间结构。林秋在坠入时空裂隙前最后回头，看见六百个自己正在组成巨大的人体齿轮，苦涯捧着悲悯碎片跪拜其中。

***

车厢里弥漫着松油与铁锈的味道。林秋瘫坐在皮质座椅上，机械心脏的裂缝渗出金色光尘。荧惑正在检修古剑，剑身裂痕与锈铁城的佛雕纹路如出一辙。

“你体内有天道的味道。“少女突然开口，“还有...机械佛祖的香火气。“

苍骸枪突然自主悬浮，枪尖指向车厢尽头。玄溟的虚影靠着雕花木柜，手中把玩着青铜齿轮——正是苦涯体内崩落的那枚。

“欢迎登上界海列车。“虚影的笑容带着几分讥诮，“下一站：焚心城。“

车窗外掠过星海般的文明剪影。林秋的机械眼突然刺痛，瞥见自己的倒影里有个蜷缩的婴儿，胸口插着苍骸枪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