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生啊，真是小肠灌大肠，世事无常
王婶和张寡妇互相揪着头发，在村口打谷场的黄土路上滚作一团，扬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你家杏花那歪瓜裂枣的样，谁能看得上？也配得上平安娃这个秀才？”张寡妇一把抓住王婶的头发，扯着嗓子骂道。
王婶也不甘示弱，一把扯开张寡妇的蓝布衫前襟，揭起了对方的老底：“呸，你家春桃也没好到哪去，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年轻的时候不好好守寡，跟野男人的那点破事谁不知道，有你这样的娘，不用想春桃将来也是个小浪蹄子”
被揭了老底，张寡妇的脸腾地涨成了猪肝色，手上的劲更大了：“你个不要脸的，我撕烂你的臭嘴，让你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最清楚！”王婶的嗓门拔得老高，唾沫星子喷了张寡妇一脸：“那年收完麦子，你在磨坊后头跟谁钻草垛来着？”
这么劲爆的消息被王婶公然说了出来，围观的村民顿时炸开了锅，人群里爆发出哄笑。
看到这边有老娘们打架，急匆匆跑过来围观的几个老汉旱烟袋都忘了抽，大姑娘小媳妇们更是捂着嘴直笑。
趁着众人都将关注点放到张寡妇的风流韵事上，当事人李平安趁人不注意，悄悄的从人群边缘溜了出去。
远离打谷场后，李平安在心里感慨，人生啊，真是小肠灌大肠，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上午还被人上门说和去给人拉帮套的李平安，傍晚就成了村里有闺女人家争抢的香饽饽。
一群家里有闺女的老娘们，为了要把闺女嫁给他，都特娘的打起来了，打的还相当激烈....
扛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小妹李小秋窑洞深处的灶台旁做饭，听到房门的声响，知道是自己哥哥回来的李小秋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就再也收不回来了，手里的锅铲‘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哥...哥？这...这都是哪来的？”
顾不得去捡地上的锅铲，盯着李平安背上的崭新棉布和搪瓷盆里堆得冒尖的货物，李小秋瞪圆了眼睛，说话都结巴了。
李平安咧嘴一笑，把包袱往土炕上一扔：“供销社买的，这里有两斤棉花和十六尺棉布，我用一斤棉花十尺布，拆了我的老被子重新做个被子，剩下的布和棉花给你做个新棉袄”
说着从盆里掏出包水果糖，来到李小秋身边，笑着递了过去：“今天县里供销社有不要票的古巴糖，我给你买了一两”
倒不是李平安不舍得给李小秋多买，主要是因为这古巴糖是原料糖，必须提炼过以后才能食用，要不然容易得病。
据说六七十年代肝炎的源头就是这玩意，为了安全着想，弄个一小块尝尝味得了，等以后找到黑市的门路，直接给李小秋弄大白兔。
小秋手忙脚乱地接住糖，却不敢拆开，只是用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包牛皮纸，不敢置信的问道：“哥，你别骗我...咱家哪有钱买这些东西”
“放心吧，咱家有钱了，以后哥带你过好日子”李平安摸了摸小秋的脑袋，笑着将自己成为知青的事情讲了一遍。
听完自己哥哥的讲述，李小秋只觉得跟听天书一样，自己家上午还穷的耗子都不愿意待，大队书记还说自己哥哥要是不去给人拉帮套，就连媳妇都娶不上。
下午哥哥摇身一变成了县里特批的知青，还领了安家费，成了村里数得上号的富裕人家。
这一切的一切，只让李小秋觉得不真实。
看着迷迷糊糊的小妹，李平安笑了笑，又从兜里实际上是空间取出了学校垫付给自己的安置费，将这一小沓钞票扔到了李小秋怀里。
李小秋手忙脚乱地接住钞票，声音都有些发颤的问道：“哥...这是多少钱啊？”
“原本有六十一块五，买物资花了十三块钱，现在还有四十八块五”
听到自己哥哥说出来的数字，李小秋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翻来覆去的不停的看着手中的纸币。
可惜的是，笑容并没有在李小秋脸上持续多久，很快就又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哥，你是不是忘了，咱家还欠大队四十块钱，欠大队乡亲十一块五，加起来就是五十一块五”
说着，李小秋把怀里的糖重新递了回去，声音里带着哭腔道：“哥，我不爱吃糖，我也不要新衣服，你把糖和布都退了吧，把家里欠的钱都给还了”
看着强忍着不舍，却还是要把糖和布退掉的小妹，李平安就是一阵心酸。
十三四的孩子，在后世还是躲在父母怀里撒娇，要这要那的孩子，但是在六十年代，十三四岁的孩子就已经学会了精打细算，懂事的跟个大人一样。
李平安轻轻握住小秋的手，笑着说道：“傻丫头，这些糖和布都是哥特意给你买的，你小小年纪都知道要还外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放心吧，家里欠的钱我的安家费能还清”
“你买完东西剩下的安家费不够还钱了啊”小秋眨着泪眼，声音里满是困惑。
李平安捏了捏李小秋的小手，笑着说道：“那只是物品购置费，还有一笔120块的建房费没有下来，咱们今天先还乡亲们的，等建房费拨到咱们大队以后，让大队直接从里面把欠的钱扣了就行”
“一...一百二十块？这么多？”
六十一块五的安家费就够让李小秋震惊的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一笔一百二十块的建房费。
“这就多了？知青安置政策上，还有一笔二百二十块的安置费，不过这笔钱不一定能拨下来”
听到还有，而且还是这么大的数额，李小秋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小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看着小丫头震惊的样子，李平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刺激她，打开袋子里的褐色方块古巴糖，顺着边角掰下一块，塞进小妹嘴里：“尝尝，甜不甜？”
李小秋下意识地抿了抿嘴，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感受着舌尖传来的甜味，李小秋给了李平安一个甜甜的笑容：“甜，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