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镇魂古咒
乱葬岗的鸦群盘旋不去，林河剑尖挑开灰衣人衣襟时，腐臭味里混着朱砂的辛烈。苏小满用银簪拨弄尸体耳后的黥纹，暗红刺青竟是缩小版的铜钱阵图。她突然捂住口鼻：“他胃囊里......“
剑锋划开青紫的肚皮，涌出的不是内脏，而是半消化的人指骨。骨节上套着枚生锈的铜戒，戒面阴刻着“玄雾“篆文。林河用布帛裹手去拾，铜戒突然吸附在掌心梅花印上，戒圈伸出细刺扎入皮肉。
“松手！“苏小满抡起药锄砸他手腕。铜戒脱手的刹那，远处荒坟间亮起数十盏幽绿磷火，飘忽如百鬼夜行。林河拽着少女滚进残碑后的盗洞，洞壁湿泥里嵌着半块陶俑头颅，眼窝里爬出蜈蚣。
追兵脚步踩着某种阵法韵律逼近时，林河摸到怀中玉简发烫。苏小满咬破指尖在洞壁涂抹，鲜血绘出的符咒与《玄雾炼气诀》末章图示重合。当最后一笔落下，盗洞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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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裹着炊烟漫过青石村，林河蹲在铁匠铺后院淬剑。昨夜从密道带出的青铜剑胚浸入山泉，腾起的白雾里浮着铁腥味。张铁匠拎着酒葫芦过来，醉眼瞥见剑身云纹：“这纹路......像老族长寿棺上的镇邪符。“
苏小满挎着竹篮跨过门槛，新蒸的槐花糕香气冲淡了铁锈味。她指尖还缠着止血的葛布，却故意把糕饼掰得啪啪响：“祠堂偏殿的墙灰，验出有雄鸡血。“
林河就着磨刀石开刃，剑锋在曦光里割裂自己的倒影。掌心的梅花印昨夜吸了铜戒后，竟能感应丈许内的金属器物。此刻他清晰感知到苏小满发簪里的银丝，那是掺了玄铁的避毒簪。
货郎的铜铃声晌午时分又响了。赵六生前常走的村道上，新来的货郎戴着斗笠，担子里的琉璃珠泛着诡异的靛蓝色。林河假装挑选针线，指尖触到货担底板时，梅花印突然灼痛——夹层里藏着把青铜钥匙，形制与葬龙崖所得完全相同。
“小郎君好眼力。“货郎嗓音像生锈的刀刮过磨石，“这把钥匙能开三生锁，要不要？“
苏小满突然挽住林河胳膊，指尖掐进他肘窝：“娘说要扯三尺红布。“她抓起匹茜素红的粗布盖住钥匙，布匹展开时抖落的粉尘在阳光下泛金，正是辟邪的雄黄粉。
货郎后退半步，斗笠边缘滴下黑水。林河趁机摸走钥匙，掌心被蚀出焦痕。苏小满甩出铜钱买布时，钱币上的月牙纹映在货郎瞳孔里，惊得他打翻胭脂匣。两人跑出半里地还能听见琉璃珠滚落的脆响，混着非人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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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地窖弥漫着陈醋的酸气。林河将两把钥匙并排放在拓片上，缺口处渗出胶状黑血。苏小满用银针挑取血样，针尖瞬间弯折：“是尸傀的脑髓液。“
《玄雾炼气诀》铺在腌菜缸上，林河按第三式吐纳，体内热流首次突破丹田。苏小满突然捏住他鼻梁：“气走偏了！“少女温热的掌心按在他胸腹间滑动，“这处该往下三寸......“
地窖木梯传来异响时，两人正摆出交叠的修炼姿势。林河吹熄油灯，听见腌菜缸后传来指甲抓挠声。苏小满摸出火折子点燃的刹那，缸里泡着的山茱萸突然爆开，汁液在墙面喷溅出星图轨迹。
“是警示。“林河蘸着汁液在桌面勾画，“东北方，水属，大凶之兆。“
晨露未消时，两人已站在黑龙潭边。潭水墨绿如腐玉，岸边芦苇丛挂着缕缕灰絮。林河掷出钥匙的刹那，潭心漩涡里升起青铜鼎，鼎耳缠着人发编织的锁链。苏小满突然按住胸口：“我的银锁片在发烫！“
鼎内积着半凝固的血浆，浮着七盏青铜灯。林河按炼气诀指引点燃灯芯时，潭底传来铁索崩断的巨响。苏小满颈间银锁片自主飞起，嵌入鼎腹凹槽的瞬间，鼎身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炼器场景——数名与村长容貌相似的老者，正将冒着青烟的丹丸封入青铜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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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来临时，林河在破庙擦拭青铜剑。雷光透过残窗照亮剑脊，云纹里竟藏着微雕的镇魂咒文。苏小满烘烤着湿衣，突然指着神龛：“这土地像的眼睛......“
残缺的泥塑左眼窝里，卡着枚带血的铜钱。林河用剑尖挑出时，庙外闪过人影。追到断崖边时，那人转身露出货郎的靛蓝琉璃眼，掌心托着枚跳动的丹丸：“玄雾镇还魂丹，想救老东西吗？“
林河剑招刺空的刹那，货郎捏碎丹丸。粉色烟雾里浮出村长虚影，脖颈伤口汩汩冒血。苏小满掷出的银锁片穿透虚影，钉在崖壁的藤蔓上。藤条突然疯长缠住货郎，绽开的紫花里伸出人手指。
暴雨冲刷着崖顶血水，林河在货郎尸身上找到半卷《养傀术》。末页朱批写着苏小满的生辰，墨迹未干处沾着王婶灶房的菜籽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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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地窖深处，林河按炼气诀运转周天。苏小满研磨着雄黄粉，突然将药杵砸向墙面。夹层崩裂处露出青铜瓮，瓮内泡着七具婴尸，天灵盖都嵌着带月牙纹的铜钱。最小的那具颈间银锁，与苏小满随身佩戴的一模一样。
地窖潮气裹着尸臭扑面而来，林河举着火折子的手停在半空。青铜瓮沿凝结的水珠滴在苏小满颈间，顺着银锁片滑进衣领。少女喉间发出幼猫般的呜咽，指甲掐进他小臂，在旧伤疤上压出月牙状的白印。
最小的婴尸突然睁开眼睛。
林河反手将苏小满拽到身后，火折子脱手坠向瓮中。泡在黄汤里的婴尸咧开嘴，乳牙咬住燃烧的纸卷，青烟从七窍钻出凝成鬼脸。瓮底沉积的铜钱“叮叮“跳起，嵌进地窖石缝拼出镇魂符。
“闭气！“林河捂住苏小满口鼻，脚跟碾碎墙角的驱虫药包。艾草灰混着雄黄粉扬起，鬼脸发出湿柴炸裂的噼啪声。怀中的青铜香炉突然发烫，炉盖震开的缝隙里钻出金线，缠住试图爬出瓮沿的婴尸。
窖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王婶尖利的嗓门刺破死寂：“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腌菜缸！“
苏小满扯着林河钻进柴堆，霉变的稻草刺进脖颈。地窖木梯咯吱作响，七八双沾着泥的布鞋踏过血绘的符咒。货郎新换的琉璃珠在油灯下泛着诡光，他腰间多出个鼓囊囊的皮囊，表面凸起指节形状的轮廓。
“今夜子时，葬龙崖。“货郎的嗓音像是砂纸磨过铁器，“还差两具阴年女婴......“
林河感觉苏小满在发抖。少女腕间的银铃被死死捂住，铃舌抵着掌心印出红痕。货郎的皮靴停在柴堆前，靴尖沾着黑龙潭特有的青苔。香炉金线突然收紧，瓮中婴尸发出啼哭，货郎骂了句土话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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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混着炊烟漫过晒谷场，林河蹲在石磨旁帮王婶剥豆子。青豆从指缝滚进木盆，撞出清脆的响。苏小满挎着洗衣篮经过，棒槌柄上缠着新打的如意结，穗子扫过林河后颈。
“昨夜西头老刘家丢了闺女。“她捶打衣裳的力道格外重，“说是刚满百日的奶娃娃。“
林河捏破一颗霉豆，紫黑的汁液渗进指甲缝。昨夜货郎皮囊里凸起的形状，分明是婴孩蜷缩的轮廓。磨盘转轴的吱呀声里，他摸到怀中玉简发烫，《玄雾炼气诀》的经络图在眼前浮动。
张铁匠铺传来锻铁声，林河借口修柴刀溜进去。铁砧上躺着把未成形的锁镰，刃口泛着葬龙崖黑石的哑光。张铁匠抡锤敲打烧红的铁胚，火星子溅到林河衣摆，烧出几个焦黄的洞。
“见过这种纹路么？“林河用木炭在石板画出铜钱阵。铁匠的独眼突然瞪大，铁锤“咣当“砸中水槽：“这是炼器堂的封魂印！那年炸炉......“
后院的驴突然惊叫挣断缰绳，铁匠剩下的话被蹄声踏碎。林河追到畜栏时，发现食槽里混着黑龙潭的靛青藻叶，驴唇沾着某种黏液，在阳光下泛七彩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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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满蹲在溪边淘米，竹筛里的新米裹着细沙。林河假装洗手凑近，水面倒映出对岸榆树杈上的灰绫。昨夜货郎就是用它捆的皮囊，此刻灰绫末端系着个拨浪鼓，红漆斑驳如凝血。
“酉时三刻，老祠堂。“林河指尖在水面划出涟漪。苏小满筛米的动作顿了顿，米粒漏过竹篾缝隙，在溪石上蹦跳着引来鱼群。少女腕间的银锁片浸了水，显出内层刻着的生辰八字。
日头偏西时，两人蹲在祠堂断墙后。货郎的皮囊搁在供桌上，鼓胀的表面浮现出婴儿手掌的轮廓。林河按炼气诀调动热流，耳畔忽然响起细微的啼哭——声音来自皮囊深处，混着锁链拖地的金属摩擦声。
苏小满突然抓住他手腕，指尖在他掌心画符。这是《玄雾炼气诀》里的镇魂符，血痕未干时泛起金芒。货郎的身影出现在门槛外，琉璃眼映着残阳如血。
皮囊突然剧烈蠕动，货郎疾步上前却被门槛绊倒。林河箭步窜出，柴刀划开皮囊的瞬间，数十只青铜甲虫蜂拥而出。苏小满扬手撒出药粉，甲虫群撞上粉末凝在半空，复眼折射出祠堂梁柱的裂缝——那里藏着个青铜匣，匣面纹路与香炉底座严丝合缝。
货郎的獠牙咬向苏小满后颈时，林河怀中的香炉自主飞出。炉盖掀开的刹那，被困的婴灵哭声凝成音刃，削断货郎半截左臂。黑血喷溅在供桌族谱上，缺失的三代人名竟浮现出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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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敲打着药铺瓦檐，林河给昏迷的苏小满换额帕。少女颈间指痕泛着青紫，呼吸间带着铁锈味。王婶送来的药汤在炉上咕嘟，混着当归的苦涩和灶灰的焦香。
青铜匣摆在捣药臼旁，林河用银针挑开机关锁。匣内锦缎裹着半块玉珏，断口处爬满血丝状的金纹。苏小满忽然咳嗽着醒来，发间的艾草灰落在玉珏上，血丝突然游动起来，拼出《玄雾炼气诀》缺失的第八重口诀。
“气走奇经，神守祖窍......“林河默念口诀，丹田热流首次窜上眉心。铜镜里映出他额间血痣裂开细纹，露出颗米粒大小的金珠。苏小满挣扎着坐起，银锁片贴上金珠的刹那，药铺梁上悬挂的干草药无风自燃。
村口铜钟突然自鸣，林河推开窗看见葬龙崖方向亮起通天火光。雨幕中浮着无数青铜甲虫，虫翼振出摄魂的韵律。货郎的残躯立在火光中心，左臂断面伸出肉芽，缠着那截灰绫缓缓成型。
苏小满抓过捣药杵砸碎窗棂，飞溅的木刺划破两人手背。血珠滴在玉珏断口，金纹突然暴涨缠住他们手腕。林河眼前闪过三百年前的画面：玄雾镇炼器堂的地火井喷涌，青衣修士们将哭嚎的婴孩投入青铜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