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地火惊变
葬龙崖的焦土蒸腾着青烟,林河鞋底碾碎半融的琉璃珠。货郎昨夜站立的位置残留着人形焦痕,灰烬里斜插着半截青铜钉。苏小满蹲身用银簪拨弄钉头,簪尖触到月牙纹的凹槽,突然迸出几点火星。
“这钉子的材质......“少女鼻尖几乎贴上锈迹,“像是祠堂梁柱的铜楔。“
林河弯腰捡起块带血的碎布,布料边缘的针脚让他瞳孔骤缩——这是王婶缝衣特有的双回纹。焦土边缘的荆棘丛挂着缕靛蓝丝线,线头沾着黑龙潭特有的青苔孢子。
村口方向传来急促的铜锣声。
---
药铺门板被拍得砰砰作响,林河拉开门闩时,张铁匠的铁掌差点拍上他鼻梁。汉子独眼布满血丝,皮围裙沾满黑灰:“后山的黑松林......树干全刻着鬼画符!“
苏小满抓过药囊跟在后面。晨露打湿的草叶刮过脚踝,林河数着第七个带焦痕的脚印。腐烂松脂的气味越来越浓,惊起的山雀撞断枯枝,碎屑落进他后颈。
整片松林仿佛被巨兽啃噬过。树皮剥落处露出暗红刻痕,纹路与货郎铜钱阵如出一辙。林河指尖抚过刻痕,松脂突然渗出黑色黏液,指腹顿时火辣辣地疼。
“别碰!“苏小满拍开他的手,药粉洒在伤口腾起白烟。少女耳坠扫过他手腕,银链缠着的避毒珠泛起青光:“这是炼器堂的血封咒。“
树根处拱起个土包,林河用柴刀鞘拨开浮土。半截青铜鼎耳埋在其中,缠着褪色的红绳结——正是货郎用来捆皮囊的样式。鼎耳内侧的铭文被青苔覆盖,苏小满蘸着药水擦拭,显出“玄雾“两个篆字。
林河突然按住她肩膀。松林深处传来细碎的金属刮擦声,像是千百把铜匙划过石板。两人屏息后退,枯枝在脚下发出断裂的脆响。
青铜甲虫群从树冠倾泻而下。
苏小满扬手抛出药囊,雄黄粉在晨光中炸开金雾。甲虫撞上药粉纷纷坠落,虫腹裂口渗出胶状物。林河拽着她狂奔,布鞋陷进松软的腐殖土,每一步都带起潮湿的霉味。
村道上聚集着乡邻,王婶的嗓门穿透晨雾:“刘家媳妇的奶娃娃......眼睛变成琉璃珠了!“
---
祠堂偏殿弥漫着腥甜的奶味。女婴躺在草席上,襁褓渗出黄褐黏液。林河用玉珏贴近婴儿眉心,金纹突然游入瞳孔,映出青铜鼎内部的幻象——七盏魂灯环绕丹炉,炉火里翻滚着残缺的魂魄。
苏小满突然扯开婴儿领口,颈间淤青组成月牙图案。她指尖发抖,银锁片坠地发出清响:“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地窖木梯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林河吹灭油灯,听见琉璃珠碰撞的脆响停在头顶方砖。货郎的草鞋碾过青砖缝隙,皮囊在地面拖出黏腻的声响。
苏小满咬破指尖在林河掌心画符,血珠顺着掌纹晕开。货郎的惨叫突然炸响,青铜钉穿透地窖顶板,钉尖悬在女婴额前颤动。林河暴起撞开地窖门,正看见货郎捂眼踉跄后退,黑血从指缝滴落腐蚀砖石。
香炉从竹筐自主飞出,炉灰凝成锁链缠住青铜钉。苏小满掷出银锁片,锁链虚影将钉尖压进货郎天灵盖。崖底传来岩石崩裂的轰鸣,地火裹着青铜碎片喷涌,在云端拼出巨大的炼器堂徽记。
---
夜雨冲刷着葬龙崖新裂的地缝。林河用麻绳缠住凸岩,岩粉混着雨水糊满掌心。苏小满在下方执火把,跃动的火光映出裂缝内壁的铭文——正是《玄雾炼气诀》缺失的篇章。
“往左半尺!“她的喊声撞在岩壁折回叠音。林河荡过去时腰间的香炉擦过岩壁,溅起的火星照亮青铜鼎残骸。鼎耳缠着褪色发绳,绳结样式与王婶门帘的流苏相同。
地缝深处锁链崩断声炸响。林河将铁楔钉入岩缝,火星引燃渗出的沼气。爆炸气浪掀飞两人,苏小满后背撞上青铜鼎,震开的裂缝流出琥珀色黏液。
林河在坠落中抓住鼎足,铜绿割破掌心。血滴入黏液的刹那,三百年前的幻象汹涌而来:青衣修士们将哭嚎的婴孩按进丹炉,炉火映出他们额间同样的月牙白斑......
苏小满的尖叫撕破幻境。少女半截身子陷在黏液里,银锁片吸附鼎壁刻痕。林河扑过去拽人,鼎内伸出无数透明手臂,指节挂着铜钱拽她向炉心。香炉飞入鼎中,炉灰凝成七盏魂灯绕两人旋转。
按炼气诀运转周天,丹田热流首次贯通四肢。林河徒手撕开黏液层,抓住苏小满手腕的刹那,鼎壁铭文逐一亮起。金光结成茧壳包裹二人,魂灯突然爆燃,将鼎内幻象烧成飞灰。
---
五更天的梆子响过三遍,林河背着昏迷的苏小满敲响药铺门板。王婶披衣开门,油灯照见少女发间的青铜碎屑。林河右臂布满蛛网金纹,稍用力就渗出青血。
药柜最上层的陶罐突然炸裂,守宫干尸坠入煎药的火塘。苏小满在焦臭味中睁眼,瞳孔映出鼎内铭文。她抓过林河的手腕,蘸着药汁重绘血符。未干的墨迹泛起金光,映出窗外榆树上的黑影——那人额间白斑泛着尸青,指尖转着货郎的靛蓝琉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