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大负翁
赵东漓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的委托人一眼,同意接下来试一试。
再次回到贵宾室。
拿到核数结果后,马国成心里有了数。
果然,二房利用资产估值上的弹性,做高了三房那部分份额的资产。
不过,他有办法应对。
当即表示,要求引用遗嘱的第四条第二款。
这一部分内容在78年的那个版本里也有。
那是一项可变条款。
继承人可以自主决定所继承份额是纳入家族信托,领取长期权益金(相当于工资),或是分割相关份额。
如果选择分割,需要承担相应比例的债务。
马王淑珍一听到这小子要选择析产,就乐出了声:
“那你可要把三千多万的债务接走哦!再说了,你懂经营吗?”
小舅一听五条旧船、一套房加一些股票,居然就要接手那么多债务,不可置信地怒骂道:
“阿珍,你不要欺人太甚!那点东西就要背三千多万的债?你们二房在搞鬼。”
马国成却表现地很镇定,不以为意地说:“承债?可以。”
他捧起茶杯,浅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不过,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我要放弃继承那两条川崎重工75年造的大散货,只保留另外三条71年基尔造的半集装箱船。”
马王淑珍神色一变,问律师这怎么行?
她心里暗暗着急,那三条基尔造中间,有两条是租的,只剩下两万吨的宜科号可以算作资产。
罗宏辉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地回应道:“遗嘱的条款中确实授予了继承人相应的选择权。”
马国成又说:“罗先生,我的第二个要求是:
之前,那两条船以什么价钱计入资产的,现在,负债就要按同样的数额进行抵扣。
而且,相应的公司员工也要带走。
我虽然不是学法律出身,但是,从情理上讲,这两点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否则,只能不好意思咯。
我想,这种家务事一旦上了法庭。恐怕,第二天那些八卦小报就会登出来。
到时候,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吧!”
说完,马国成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摆出了一副周朝先式的滚刀肉表情,戏谑地看了自己的二娘。
现在,压力给到了二房这边。
贵宾室内的另外两方,似乎都被马国成这招以退为进的摆烂式威胁唬住了。
两拨人都有点搞不清楚,这小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大哥马国箫想不通,一向在家里不争不抢的四弟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于是,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凑到他身边小声地说:
“老四,别闹了。
有钱拿就不错了,赶紧捞几把闪人算了。
你怎么还玩真的?
咱哥俩在爹地眼里,那都是虫。
我是米虫,你是书虫。
快醒醒,别做白日梦了。乖,听大哥的话。”
马国成没睬他,只是紧盯着二娘那边。
马王淑珍跟自己的两个儿子小声商量着,还不时看向罗宏辉。
罗宏辉是梅尔斯的高级合伙人,而梅尔斯是宜和的法务顾问,双方合作多年。
甲方新话事人的态度他必须顾及。
不过,他还在等。
在核数师测算的最新结果出来之前,他可不敢轻易表态。
经过现场测算,核数师高声说道:
“经过我们的测算,宜孟号、宜吉号都是五万吨级的大灵便型散货船,而且船龄只有六年多,估价相对较高。
所以,可以抵扣应担债务2678万。
如果马国成先生坚持分割过户其余资产,那么,马先生还需要承担宜和方面的银行债务1083.4万元。”
对此,马国成爽快地表示同意。
马王淑珍一看到他这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神态,心里暗暗发笑:
就你,一个贫民区长大的野孩子,还真想当海龙王了?
你有那个机缘和运道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跟生你的那个贱女人一样。
“阿成,看在你还肯叫我一声二娘的份儿上。我送你一句话: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否则,早晚会撞得头破血流。”马王淑珍一脸讥笑的表情,嘲讽道。
马国成冷笑着反问道:“多谢二娘提点。不过,不气盛能叫年轻人吗?”
他这一句话把马王淑珍噎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够呛。
正要发作,看了看自己那两个儿子,她又忍了下来。
本来,她是打算跟这个目无尊长的小子再较量几个回合的。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再拖下去不划算。
国韶刚给自己添了第二个孙儿。
爱玩赛车的国九又吵着要买车组车队,参加明年的拉力赛。
快要过年了,家里方方面面、大事小情都要用钱。
这时间,耽搁不得。
而且,确保自己能拿到马家八成以上份额家产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倘若,真按照自己死鬼老公78年订下的那份遗嘱,自己分到的份额恐怕还不够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败三年的。
谈判是妥协的艺术,而闹是促成谈判的艺术。
这几年,自己闹也闹过,谈判也谈了,大部分想拿的筹码已经到手。
就像那些一听到老公出轨就要闹离婚的阔太太,一离婚反而便宜了小三。
花点时间,使点手段,整死对手,岂不美哉?
所以,有时候,太执着于细枝末节,说不定结果反而不好。
见好就收,方为良策。
想到这里,她也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马宜璜殚尽竭虑、苦心经营了近四十载,积攒下来的偌大家业从今日起,一分为二。
由于长子马国箫选择不析产,而是按月从公司领钱,宜和总资产的94%都将被二娘及其两个儿子控制。
其中,包括三十多条船(部分船只为租用)和最具利润的远东北美航线。
不过,他们也将承担着一个多亿的巨额债务。
剩下的南亚分公司成为了独立于宜和船务的实体,由马国成完全控制。
正面交锋就此结束,但是马国成认为自己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回小舅家的路上,马国成让小舅别抱怨大舅:“其实,他也很难做,我理解他的处境。”
小舅虽不认同,却也不再多话,心里却在不停地琢磨。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自己的外甥的确是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他那三个哥哥都没法比。
不过,航运业现在不景气,就靠这三条船能翻出多大水花?
何况,还有上千万的负债。
看来,有钱人也不一定真有钱,富翁兴许只是负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