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路

随着对这个行业和公司情况了解的深入，马国成的心情愈加忐忑。

他发现，最近几年，由于世界局势越发变得动荡不安，六七十年代经济繁荣给全球航运业带来的红利期，算是彻底走到头了。

连续两次石油危机，已经把WTI的原油价格顶到了接近40美元/桶的高位。

高油价导致汽车、船舶、飞机、化工等离不开石油的行业苦不堪言。

霓虹的汽车制造业则凭借“省油”这一杀招，将欧美的同行杀得人仰马翻。

从1980年起，它就在世界第一大汽车出口国的位置上，稳稳地安坐了四十多年。

直到2023年，才被异军突起的华夏凭借新能源车出口的高速增长拉下第一的宝座，把同样的剧本又演了一遍。

而高企的油价，对于香江这样依靠出口贸易和加工制造业的“金丝雀”型经济体来说，更是灭顶之灾。

从他这段时间拜访客户了解到的信息看，本港的纺织、小五金、塑料制品等高耗能行业受到的冲击最大。

而小家电、玩具、成衣等劳动密集型加工组装行业的情况则相对好些。

但是，由于土地、水源、电力的资源禀赋受限，以及用工成本的持续上升，可以看到香江制造业将来的日子，恐怕只会越来越不好过。

近三年，不少企业主纷纷借返乡寻根祭祖的机会，考察在内地布局建厂的可能性。

有些胆子大的，已经吃到了不小的红利。

更多的，则是依靠脱实向虚，买房炒地皮实现了身家的进一步跃迁。

原地踏步，甚至走下坡路的那批人，反而是过去那些专注于实业，精益求精的传统老板。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讽刺，经常会奖励投机取巧之人，往往对老实巴交、埋头做事的却报之以铁拳。

甚至，那些被甩下车的人还会被早早爬上车的那批人，居高临下地贴上因循守旧、不思进取、懒惰等标签。

马国成所在的航运业情况则更加不容乐观。

自从80年秋天，中东的那两只骆驼打成一团，首先，倒霉的便是原油运输业。

然后，随着漂亮国疯狂加息，全球经济的下行进一步导致干散货、集装箱业务的萎缩。

运价下跌的同时，由于燃料成本占到远洋航运企业成本接近半壁江山，海运的总成本反而提高了。

这就是一根蜡烛两头烧的死局。

等今年愚人节之后，如果潘帕斯雄鹰真得心一横去跟带英掰一掰腕子，小小蓝星就会出现三场局部战争同时开打的壮观景象。

到时候，全球经济更是杰尼龟做仰卧起坐——翻不了身了。

更要命的是，宜和前几年还在作大死，举债买船扩大规模，公司负债激增。

明明看到包家在卖船给会德丰，马宜璜偏不信邪，反而四处借钱买船。

去世前，公司的整体负债率已经超过80%，直追后世那家既卖水又造车，兼营歌舞团和足球队的一直大公司。

马国成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便宜老豆，航运业的老江湖居然也看走了眼，可能是年纪大之后，思维固化路径依赖了。

可是，挖了这么大的坑，属实坑子！

要不是分家时，自己坚持退掉那两条货轮，三千多万的债估计用不了半年就能把必升拖死。

即便如此，必升目前的负债率还在60%以上。

马国成估算过，如果海运费继续跌，银行利息继续涨，在其他费用不变的情况下，必升要想活下去，负债水平最好要压缩到30%以下。

这样看来，二房继承的那些债务恐怕很快就会让他们睡不着觉了。

因为，结合港航局给的数据和记忆里历史走向，未来三五年，将是这轮航运周期中最为黑暗的一段时间。

届时，不少破产企业的卖船价甚至不及买船时造价的五分之一。

海运费即使有刚性成本撑着，恐怕也会跌到让企业现金流转负的程度。

更别提船舶减值，抵押品不足后，银行催缴电话给那些高负债企业带来的双重绞杀了。

马国成打心眼里羡慕2021年的中远海控，运一趟货赚回一条船真不是说大话。

当时，多少人跑一趟船后，上岸买别墅啊！

春节期间，公司放假，马国成专程回了一趟蒙特利尔，拜访麦吉尔大学工程学院的院长兼自己的导师奥迪斯教授。

他不仅是矿业领域的学术大牛，还是当地一家知名矿业公司“泰克资源”的首席顾问兼执行董事。

此人在美加两国的矿业、能源领域，甚至政界都有着丰富的人脉和影响力。

老教授一直很看好这个好学、谦虚又能干的亚洲小伙子。从推荐访学交流机会，到带他参加各种高规格的活动，都流露出有意提携的意思。

马国成如果不是突然要回去继承家产，他本打算今年毕业后，先跟着这位大佬打几年工，积累一些资源，再考虑今后的发展方向。

在向导师汇报完学习近况，沟通好论文和毕业相关的事情后，他又去了一趟当地的期货交易所，办理销户。

由于生母早逝，继母不待见自己，马国成一直在想办法给自己留条后路。

于是，从中四起参与港股投资。

这几年，他利用企业并购和重大历史事件快进快出，赚了一些钱。

久而久之，在他身边就形成了一个由几个皇仁的“二代”同窗组成的炒股小圈子。

不过，由于本金太少，终归是小打小闹。

上大学前，马国成总共也就带大家赚了二三十万港币而已。

不过，到加国读书后，借助老豆给的学费和朋友集资，马国成又一头扎进了当地的市场。

那段时间他只做一个品种——白银期货。

70年代末、80年代初，亨特家族正在国际白银市场里兴风作浪。

借着大佬刮起的东风，他先多后空幸运地把本金翻了十倍。

自此，成为同学口中的“财神爷”。

大年初三晚上，马国成回到香江。

1月28日，大年初四。

宜：交易开业安床祭祀出火

忌：结婚动土安葬行丧造庙

经过这段时间的酝酿，也综合了公司其他管理层的意见，他的三板斧出手了。